中篇小说:天涯同君行(四十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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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圆明网】
第十章・第三节

张东襄批完办公厅之报告,心情畅快。便重又回到饭桌前,拿起筷子,准备继续吃饭。这时,只听秦英对张东襄笑道:“老头子,刚才听了志明之建议,我已决定让云浩和真真先去办理加拿大留学,然后再移民,以便节约时间。”张东襄点点头,嘴中一边嚼着饭菜,一边道:“唔,我没有意见。怎么快、就怎么做罢!”一顿,又道:“嗯,若是打算留学,便最好提前与云雄那边打个招呼,让他尽快帮云浩在多伦多联系一个学校。”秦英点头道:“不错。这样罢,我今晚便和云雄通个电话。”张云浩一旁对陶志明笑道:“志明,多亏你的锦囊妙计,这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!”陶志明摇头笑道:“云浩,哪里话,千万不要客气。”张云浩侧头看着张东襄笑道:“父亲,志明真是不错。前几日,他还介绍两个人来学法轮功哩!”陶志明心中一凛,暗暗心惊。果然,只听张东襄“哦”的一声,有些意外,停下筷子,转头问道:“有人来学法轮功?是谁?”张云浩笑道:“就是那顾建国与贾有能!”

“咦?”张东襄听见“顾建国”三字,倒不陌生,知道此人是安全部于德立副部长之多年随身秘书;但听见“贾有能”三字,却有些耳生,但同时依稀似乎又有点印象,微微皱眉,正在琢磨,只听张云浩道:“父亲,您不记得了么?就是那次在凯悦大酒楼吃饭,表演甚么书法气功的那位贾大师!”张东襄陡然忆起,鼻子里面不禁“哼”的一声,说道:“甚么书法气功,完全是欺世盗名、沽名钓誉!说到底,这家伙其实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!”又转头看着陶志明,语气加重道:“志明,你以后少要与其往来!”陶志明浑身一震,忙道:“是!志明知道了。”

旁边秦英看见张东襄对陶志明意含责备,有心缓和气氛,便笑道:“老头子,也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嘛!我虽然不知道这贾有能到底是个甚么情况,但是事物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,或许此人如今真想弃恶从善--亦未可知哩!”“哼哼,‘弃恶从善’?!”张东襄冷笑道:“所谓江山易改、本性难移。老夫阅人无数,从未走眼!这贾有能是个甚么货色,老夫岂能胸中无数?”一顿,又看着张云浩、陶志明、伯衡等人,沉声道:“贾有能此人心术不正。你们今后都要注意了!”

陶志明此时已经额头冒汗,早已全然无心继续吃饭。便放下饭碗,勉强笑道:“张部长,秦伯母,志明已经吃饱。方才张部长已在报告上面批示完毕,我即刻拿去给鲍主任汇总!”张东襄点点头,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陶志明站起身来,又向其余众人微微点头,从沙发上拿起报告,转身出门,匆匆离去。秦英见陶志明已走,不由瞟了一眼张东襄,略微不满道:“老头子,你今天当众批评志明,可有点言语过重了。”张东襄“哼”的一声,道:“我是为他好!志明这年轻人,其他都不错,就是太过聪明了。唉,只盼他将来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便好。”

张云浩这时笑道:“父亲,刚才您说办公厅这调查法轮功的报告写得不错?”张东襄点头道:“嗯。是不错。下面部门这些天查来查去,发现这法轮功一不杀人、二不放火、三不敛财,能有甚么问题?嘿嘿,这样的报告送将上去,看看那些有心搅事之人,还有甚么话说?”张云浩笑道:“这便好了。”转头看了一眼伯衡、上官真兄妹,张云浩又道:“今日早晨,我们在未名湖畔炼功之时,诸多功友之间,尚自意见纷纭哩!”

“纷纭?纷甚么纭?大家有甚么不同意见?”张东襄好奇问道。伯衡一旁插言道:“我们有些学员主张写信给《光明日报》反映情况,告知这报社,那有关法轮功的文章与事实不符。”张东襄点头道:“这意见不错嘛!怎么,难道还有人不同意么?”“可不是!”上官真旁边笑道:“伯父,有的学员害怕这样会将事情搞大,又担心不符合我们‘真善忍’--这‘忍’字的要求。”“呃,”张东襄摇头道:“这有甚么‘忍’与不‘忍’的问题?甚么事情,都应该一是一、二是二嘛!文章写错了,那就是错了。伯父倒是觉得,你们应该去写信反映、多多地反映!”一顿,又道:“那《光明日报》总编和社长等人的电话,伯父亦有。你们若要,回头我给你们找找。”

伯衡一旁问道:“伯父,小侄仍是有一事不明。”张东襄笑道:“贤侄有话,但问便是。”伯衡道:“法轮功自从1992年5月,由我们师父洪传于世,这功德效果,有目共睹。为何上层有关领导视而不见,反而竟会出现《光明日报》这等文章--岂非滑天下之大稽?”张东襄叹口气道:“唔,这其中牵涉政治,十分复杂。有些情况,连伯父亦是费解;当然,另外还有些事情,伯父又不便明言。所谓‘冰冻三尺、非一日之寒。’其实,有人想整治法轮功,早非一日了。”“甚么?”伯衡等人闻言,不由大吃一惊。

张东襄道:“老夫记得,早在94年底,便有人写出洋洋洒洒几十万字,三大厚本,总共罗列12条罪状,向中央包括我们公安部等13个部门控告法轮功!嘿嘿,还颇有点‘山雨欲来风满楼,黑云压城城欲摧’的架式哩。”“真的?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呀?”上官真瞪大眼睛道。张东襄摇头笑道:“那一次主要限于内部处理,没有象《光明日报》这般公之于众,故而影响不大。”“那后来呢?”伯衡插言问道。“后来么,”张东襄续道:“在知道有人控告法轮功之后,大约是95年2月份罢,当时的法轮功研究会,立即向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,并转报其他相关部门,起草了三份详细的汇报材料,对那些所谓揭发材料,逐条进行了解释说明。老夫也就是那次看了这些说明之后,心中确定这些控告皆是不实之词。以后再有类似东西,便全不在意了。没想到,时隔一年有余,竟又出来这么个《光明日报》事件!这真是‘树欲静,而风不止’呀!唉,这年头,真是恶人先告状、好人作不得!”

伯衡一旁又问道:“那这些人,到底有甚么事情,可以来鸡蛋里面挑骨头的?”张东襄摇头道:“哼,无非是些甚么经济等等方面问题罢了!其实,我等公安部还真是暗中派人做过调查。那法轮功办班一般以10天左右为一期,对于新学员,每人收费40块;老学员则减半,每人收费20块,经过比较,嘿嘿,这原来是全国气功办班之中收费最为低廉的!有趣的是,因为这个收费情况与当时社会上其他气功班反差甚大,许多气功师竟然大提意见,最后连其上级主管部门--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,竟也多次要求你们李老师提高学费,但李先生替学员之经济能力着想,一直坚持不提高学费。唉,这样的功法,真是难得呀!可是……”张东襄一顿,摇摇头道:“这样也就无形之中,断了某些人那生财之路!不少人心中,由此便暗中嫉恨。嘿嘿!要不怎么说,这好人难当呢!”

再说陶志明,拿了张东襄作了批示的报告,急匆匆赶回公安部。来到办公厅,只见办公厅主任鲍忠魁正在办公室之内,背着手,焦急地来回踱步。见到陶志明进来,鲍忠魁面上一喜,连忙问道:“张部长批示了么?”陶志明点点头,道:“嗯,张部长同意这个报告。”鲍忠魁喜道:“这便好了,总算可以上交国务院办公厅、应付差事了!”陶志明问道:“其他几位副部长是甚么看法?特别是冯永芒部长,他是一把手,意见最是关键。”鲍忠魁笑道:“其他几位副部长嘛,你也知道,上次开常委会之时,大家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--都知道这法轮功没有甚么把柄可抓,只是国务院之内个别人没事找事。所以嘛,其他几位首长都是一种消极应付的态度,谁都懒得去较劲认真!至于冯部长么……,”鲍忠魁一顿,皱皱眉毛道:“他自始自终,没有多讲话。志明,你也知道,这冯部长向来孤言寡语、心思深沉。说实在的,我一直是不大明白其真正想法的。”

陶志明点头道:“不管怎么样,只要过了国务院这一关就行!唉,以后这些报纸媒体最好老实安分点儿,不要再无事生非--以免搞得我们大家鸡飞狗跳、不得安宁!”鲍忠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:“志明,我何尝不是你这般想法!可是,这笔杆子在人家手里攥着,后面又有人撑腰,我们能够奈之若何?唉,这年头,当官当得真累。”陶志明却笑道:“鲍主任,这一点志明倒是不敢苟同,其实,这官儿累不累,关键是看我们怎么去当了!”“哦?”鲍忠魁笑道:“还有这般说法?”陶志明点头道:“前几日,有一次我和黎守义黎副局长,与几位商界朋友吃饭聊天,鲍主任,你知道么,这些公司老总们,却羡慕我们得紧哩!”鲍忠魁摇头道:“羡慕我们?咱们官算不得大、钱又算不得多,有甚么好羡慕的?”

陶志明笑道:“鲍主任,可是咱们有权呀!所谓‘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’嘿嘿,其实这官嘛,亦不在大--重要的是,有权就行!”一顿,陶志明又道:“就譬如咱们举个例子罢。鲍主任,你知道,咱们中国,虽然叫嚷着甚么‘人民当家作主’,其实大家心知肚明,那都是唬唬老百姓罢了。若真正给老百姓半点权力,比如也来它个三权分立、舆论监督甚么的,咱们敢么?那个甚么人民代表大会、甚么全国政协,都不过是两块橡皮图章、或者两个漂亮花瓶罢了,那是当不得真的。”

这陶志明虽然行政上,是鲍忠魁之下级,但由于身为张东襄的秘书,鲍忠魁反而常常看重陶志明的意见。兼之陶志明又确实精明能干,鲍忠魁一直对其颇为欣赏,亦看好其将来前程无量;而当年张东襄准备提拔陶志明担任办公厅秘书处处长之时,鲍忠魁又顺水推舟,着实向部党委组织部鼎力举荐,故此陶志明亦甚是心存感激。这样一来,鲍、陶二人,虽是上下级,却亦是朋友。听得陶志明大发议论,鲍忠魁点点头,道:“这倒也是实情--呵呵,这不就是咱们的中国特色嘛!”“可是,”陶志明又道:“话又讲回来,我们方才不是提到当官么,这实权才是核心。”陶志明说得高兴,一时有些忘乎所以,只听其口中续道:“就比如我罢,若是让我选择,宁愿将来作个部长,实权在握,嘿嘿,也不想当个甚么人大副委员长、政协副主席之类--去享受那徒有虚名的副总理级待遇!”鲍忠魁心中一凛,口中干笑道:“志明,看来你是其志不在小呵!”

陶志明洋洋自得,口中谦道:“鲍主任过奖了!”稍顿,陶志明又道:“鲍主任,我知道你思想一直正统,可是正统归正统,也要跟上时代潮流呀!适才,不是提到那些商界朋友羡慕我等么,鲍主任,你不知道,这其中还有许多顺口溜哩!”“噢,是甚么顺口溜,说来听听?”鲍忠魁好奇问道。“好,我就给鲍主任你说上几个。”陶志明眨巴两下眼睛,微微回忆,口中道:“先来听听这个。这可是专门写给领导干部的--所谓‘如今干部一大怪,五六十岁才学坏。唱歌要唱《迟来的爱》,跳舞专抱下一代!’”鲍忠魁忍不住“哈哈”笑道:“好、好,有意思!”

陶志明见鲍忠魁听得高兴,更是兴致大涨,笑道:“鲍主任,还有更意思的。当然喽,这个已经不是顺口溜了,而是进步成为打油诗了。”“不管是甚么,有趣就行!”鲍忠魁今日值了一天的班,正感百无聊赖,这会儿见陶志明有意卖弄,乐得消遣,便也兴趣盎然。只听陶志明口中道:“这首打油诗么,较之方才的顺口溜,自然又栩栩如生许多。诗曰:‘别看咱是贫困县,机关大楼赛宫殿。县长坐着豪华车,三天两头去赴宴;别看咱们厂子亏,领导天天端酒杯。别看单位经费少,时常还往国外跑;别看咱们底子薄,吃喝费用没少过。别看耕地年年减,干部住房正显眼。嘿嘿!”鲍忠魁闻听,哈哈大笑,拍拍陶志明的肩膀道:“志明,真有你的!”

鲍忠魁笑完,又问道:“还有么?”陶志明笑道:“有的是!鲍主任,再来听听这个,名曰‘新人民公仆之歌’。歌曰:‘身穿中山制服,黑色墨镜一副;迈开八字方步,尤显腹部突出;无论举手投足,皆显从容大度;出门红旗代步,还有警车开路;小秘不离半步,再加随从照顾;不乏阿谀之徒,溜须拍马无数;会场还未步入,先有掌声急促……’”陶志明摇头晃脑,正待继续说将下去,鲍忠魁一旁连忙打断道:“慢来、慢来!志明,这歌中说的是谁?我怎的听着,却想起一位中央领导的模样来?”陶志明忍不住“哈哈”一乐,笑道:“鲍主任,你是说,呃,那个……,我们那个,甚么江总--‘江核心’么?呵呵!”二人对望一眼,心照不宣,都是“嘿嘿”暗笑。鲍忠魁边笑边摇头道:“哎,志明,这种玩笑,我等私底下开开也就罢了,平日公开场合可需得注意。”陶志明笑道:“不劳鲍主任嘱咐,志明自理会得。”一顿,又道:“其实,如今市民之中,拿这‘核心’开玩笑的多了,这类笑话,早已见怪不怪。只是我们这些有个一官半职的,为头上这乌纱帽考虑,也就睁眼闭眼、来个难得糊涂罢了。”

(待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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