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此处,伯衡稍顿,转头问二人道:“我等一路行来,可曾见过真正之有道高僧、真修之士?”张云浩摇头道:“确然无有。满眼所见,皆是旅游景点、店铺商贩,寺庙之内,亦是求签问卦,看相算命。真是清静之地不清静。”上官真亦道:“听大哥如此一说,我亦有同感。这一路下来,只顾欣赏名胜古迹,却未想到,其实这寺庙道观,并非修建与我等旅游玩耍之用途也。”伯衡点头,轻声叹道:“难怪佛教有云,如今已是末法时期矣。”“末法时期?那是何意?”上官真瞪大一双美目,惊奇问道。伯衡道:“我们一路下山,边走边说罢!”二人点头。伯衡边走边道:“所谓‘末法时期’,乃是释迦牟尼佛所言。他说,他不在世五百年之后,进入末法时期。其真实意思,我亦茫然。但如今你我所见寺庙之情景,有几人真正修行?不正是有点儿‘末法’之味道么?”张云浩点头称是。
上官真道:“释迦牟尼佛便是佛教之始祖罢?”伯衡点头,道:“据考证,释迦牟尼佛在历史上确有其人。他俗名乔达摩悉达多,生于公元前六世纪,原是古印度释迦国之太子。那时之印度,被称作天竺。”张云浩一旁插言道:“那为何又叫释迦牟尼佛?”伯衡道:“‘释迦’者,乃其部落之名称也;而‘牟尼’是一种尊称,意为释迦族之圣人;至于‘佛’字之意嘛,其实亦非迷信,由古印度之梵语译成汉文,便是‘觉者’之意也。”上官真又问:“释迦牟尼既然是太子,缘何弃位修道?”伯衡道:“这便是他不同寻常之处了。释迦牟尼虽然贵为太子,享尽人间荣华富贵,但是他却能堪破世事无常。发现尘世一切,其实皆如过眼云烟。于是他便萌生了求道之意,希望能够找到了脱生老病死之法门。终于在二十九岁那年,释迦牟尼出家修道。后来他经过多年苦修,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之深夜,于菩提树下,豁然开悟。”二人点点头,上官真更是若有所思。
伯衡又道:“后来,释迦牟尼佛入灭后,其弟子焚化佛祖之遗体,于灰烬中得牙齿、指骨、毛发等物。弟子们将佛祖真身舍利起塔供养,顶礼膜拜。后来,阿育王取出全部舍利子,分成八万四千份,分别盛入宝函,在世界各地建塔供养,其中有许多传入中国哩”。“是了!”张云浩一旁突然大叫一声,吓了伯衡一跳。上官真一旁嗔道:“云浩大哥,何事大惊小怪?”张云浩面有激动之色,道:“有人还亲眼见过舍利子哩!”“是谁?”“云浩大哥,你见过么?”伯衡、上官真同时问道。张云浩脸上一红,搔搔脑袋,道:“我倒是没有瞧见过,是家父之秘书陶志明看见过。”
伯衡大有兴趣,忙道:“是何模样,说来听听!”张云浩道:“大约三年前,我父亲在中央办公厅的一位老朋友,其女儿、女婿及孩子一家三人,从美国回来探亲,想去西安及华山游玩,我父亲给西安之公安局长打了个电话,让其派人安排行程,又让陶秘书亲自陪同前往。他们几人在西安近郊之法门寺,便亲眼看到了舍利子。”张云浩喘了口气,又道:“据说,这舍利子是1987年在法门寺之地宫,方才偶然被发掘出土。陶秘书说,那舍利子系释迦牟尼佛之一节中指骨。”“咦!”上官真一旁瞪大双眼,“啧啧”轻叹。
张云浩又道:“陶志明当时回来跟我描述所见景象,亦是啧啧称奇。他说这法门寺位于西安西方约一百公里之扶风县法门乡,始建于东汉桓、灵二帝时期,有‘关中塔庙始祖’之称。从北魏到隋唐,法门寺都是迎奉佛指骨之圣地;唐代自太宗贞观五年二月十五日第一次开启塔内佛骨迎往宫中供奉,到懿宗咸通十四年三月,每三十年开塔迎送佛骨一次,共迎送七次。帝王迎送佛骨,供养之奇珍异宝不计其数。懿宗咸通十五年正月初四,法门寺地宫最后一次封闭,从此深藏地下一千一百多年。”“啊,如此多年!”伯衡叹道。张云浩点头,又道:“当时我问陶志明发现佛骨舍利子之过程。他说,据陪同他们四人的西安公安局接待科之小马介绍,一九八一年八月廿一日,法门寺砖塔轰的一声,坍塌一半;一九八五年秋,陕西省政府决定拆塔重建。一九八七年四月间,施工人员无意中发现法门寺地宫。不久,挖掘出土唐代宫廷金银器供养器物、珠玉宝石、琉璃器皿、唐代丝织品等文物二千四百九十九件。”“怎么没有舍利子?”上官真心细,忽然问道。张云浩道:“当时确实没有找到佛指舍利。直至五月五日凌晨,考古人员打开金筐宝钿珍珠装饰之宝函的银锁,取出函内宝珠顶单檐四门纯金塔,只见塔身裹着丝绸。揭开丝绸,取掉塔身,便见塔基上之银柱,正套着色白如玉之管状体,这便是被唐宪宗赞为“眼睹数次金光灿,手撑一片玉含光”之佛指骨舍利子!而且,”张云浩一顿,道:“这一天正是农历四月初八,恰恰便是佛诞节、释迦牟尼佛诞生之日!”“噫!真是奇妙!”伯衡不禁惊叹道。
张云浩道:“陶志明又说,后来在五月九日,第二枚放在地宫中室汉白玉双檐灵帐中之佛指骨取出;五月十日,第三枚佛指骨由秘藏于地宫后室下小龛中之铁函内取出;五月十二日,被安置在地宫前室之彩绘四铺菩萨舍利塔内第四枚佛指骨取出。但真正之佛指骨,后来考古人员确定为第三枚佛指骨,是唐代皇帝多次迎送之佛祖真身舍利‘灵骨’,其他三枚佛指骨是为了保护真身舍利而模制之‘影骨’。只见真正之佛指骨置于铁函之内,里面是鎏金四十五尊造像之金顶宝函,上面刻着‘奉为皇帝敬造释迦牟尼真身宝函’字样,函内放一檀香函,再内是水晶椁子,椁盖两端内套以玉棺。打开玉棺,便见佛指舍利,晶莹剔透,熠熠生辉”。
上官真听罢张云浩所言,半晌,犹自悠然神往。伯衡一旁问道:“云浩,陶志明这番有缘得见佛指舍利,想必他亦是相信神佛之人罢?”张云浩摇头道:“不然。陶秘书从不相信神佛。”“咦?”伯衡略感诧异,道:“令尊当年曾经遇仙,如今却找了个从不信神之人作秘书,是否有些奇怪?”张云浩道:“这倒不稀奇。家父向来自谓公私分明。他相中陶志明,乃因其聪明过人,精明能干,是其工作之理想助手,倒是不计较其个人之信仰。况且,”张云浩一顿,又道:“我父平日里也极少提及当年之事。那次伯衡在家中,听我父言及往事,连我亦是头一遭听说哩。”
伯衡又道:“所谓‘眼见为实’。陶志明既然已亲眼所见佛指舍利,为何仍是不信?”张云浩道:“陶志明当初与我说及此事之时,我亦这般问他。他却只是摇头,认为古人愚昧迷信,故而信神拜佛。如今科学昌明,为何还提神佛之事?至于所见之佛指舍利,陶志明认为,其或为古人伪造之物,或是骨头牙齿结晶之类,总之,他全然不以为然,仅视茶余饭后之消遣谈资而已。”张云浩稍顿,又道:“其实,我曾听家母评价于他,说陶志明一心只在仕途之上,余事对他而言,皆是次要。而家父偏偏对其此点极为欣赏,认为他奋发向上。”伯衡不解问道:“为何一心只在仕途之上,便是奋发向上?”张云浩道:“家父当年苦练书法,最爱之句便是这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’九字。认为男子汉大丈夫,便当出将入相,万里觅封候。有一次我与陶志明闲聊,说及个人志向,他言道,平生所愿,便是‘学成文武艺、货与帝王家’。难怪他大学毕业,却作了我父亲之秘书。”上官真奇道:“秘书有何特别之处?”张云浩笑道:“首长之秘书,向来升官快捷!”上官真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张云浩又道:“所以母亲曾说,父亲欣赏陶志明,其实盖因他们本是同道中人,皆热衷官场政治。可是这亦是当今实情。喜好作官,亦无有不妥,只要作一好官便是。我父亲不是人称‘君子部长’么?母亲说,在中国,何事可以脱离政治二字?中国千年以来,便‘罢黜百术、独尊儒家’。而这儒家文化,讲究君臣之道,三纲五常,说到底,其核心便是‘官本位’也。”伯衡笑道:“云浩,想不到伯母竟然对政治官场,看得如此透彻!”张云浩道:“家母自告别舞台生涯,转至党群工作,已逾三十年。整日里便是和政治打交道,早炼就得一双火眼金睛哩!”伯衡兄妹皆笑。伯衡又道:“我偏生不喜政治。恐怕受家父之影响罢。虽自幼有造福于民之志,但深觉政治权势之途,绝非上策。可是什么方是上策,我亦迷惘。因此情愿作一书生便了。”上官真一旁取笑道:“大哥,君不闻,‘百无一用是书生’么?”伯衡笑道:“不曾听得。我只知‘书到用时方恨少’哩!”上官真一旁“格格”娇笑不止。
张云浩又道:“陶志明几人在法门寺看罢舍利子,又去了一趟华山。”上官真道:“是西岳华山么?”张云浩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又道:“听陶志明说,这华山在陕西省华阴县南,山势险峻,雄冠五岳之首,被誉为‘奇险天下第一山’”。伯衡插言道:“你等可知,这华山乃道教三十六洞天中之第四洞天哩。于五岳之中,高度仅次于北岳恒山。”上官真兴趣甚浓,叫道:“大哥,快将你读过之神仙故事说来几则听听!”伯衡笑笑,道:“小妹就是好奇心切!”稍顷,续道:“相传道教之祖老子曾到过华山。华山北峰有一段险途叫‘老君犁沟’,传说便是老子用犁劈之。道士之隐居华山者,较早者,有北魏著名道士寇谦之。据《魏书释老志》载,寇谦之遇仙人成公兴,随之入华山,食其所采之药,不复饥。此后再去嵩山修道。唐宋间,华山道教开始兴盛,大批道士隐居华山修道,其中最著名者,便是颇具传奇色彩之道士陈抟。”
上官真问:“陈抟是何许人也?”伯衡道:“据史书所载,陈抟为五代宋初之著名道士,字图南,号扶摇子。毫州真源人。年少时熟读经史百家之言,好佛学。后举进士不第,悟世事浮华实为虚妄,乃不求仕进,游历名山,求访仙道。曾长期隐居在武当山之九室岩,服气辟谷,清静修道二十余年。后移居华山之云台观和少华山石室,与隐士吕洞宾,李琪等交往甚密。后周世宗慕陈抟有奇才远略,乃召陈抟入宫,命他为谏议大夫,他固辞不受。”上官真赞道:“这倒颇有视富贵荣华如粪土之清高矣!”伯衡点头,又道:“陈抟好研《周易》,曾作《无极图》,刻于华山石壁。又作有《先天图》。据传宋朝理学开山大师周敦颐之《太极图说》,就是由陈抟之《无极图》衍化而来,其《先天图》,则被邵雍演化而为‘象数’体系。而陈抟之修道方法,则为其后宋元道教之内丹派,奠定基础。如今在华山,尚有玉泉院,位于华山谷口,即相传为陈抟隐居修真之处”。
三人一路说笑下山,已至泰山山脚。但见好一片繁华集市。只见街道两旁,店铺林立,叫卖吆喝之声,不绝于耳,端的热闹。三人正行走间,忽听后面有汽车轰鸣之声,由远及近,十分迅速,身后但听路人惊叫之声,似在避让车辆。伯衡正待回头观望,忽听耳边“哎呀!”一声,只见身旁上官真已摔倒在地,后面之车正擦身而过!耳旁但听煞车之刺耳尖叫,那汽车冲出二十余米,方自嘎然而止。伯衡、张云浩见上官真被撞倒地,俱皆大惊,二人急步上前,赶忙将其扶起。只见上官真柳眉紧皱,面带痛楚,口中轻声呻吟。只见她右手紧紧捂住左臂,指缝之中,隐隐鲜血渗出,显是受伤不轻。伯衡急问:“小妹!你没事罢?”上官真低声道:“似乎……似乎是被汽车之后视镜所撞。”张云浩见心上之人受伤,心中又惊又怒,忙抬头疾寻肇事之人。但见前方二十余米之处,停卧一辆小轿车,上面赫然有“公安”二字,原来是一部警车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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