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圆明网】2005年的秋天,市局的第一看守所里又来了几个犯人——她们都是法轮功学员,一家五口人,因为做真相传单和《九评》被抓了来。一个母亲,带着三个女儿,一个儿子。母亲名字叫做韩梅,儿子叫做刘春生,刘春生三个姐姐的名字,赵勇有些淡忘了。
当她们母子五人被抓进来的当天晚上,庆河下了一场大雹子。郊区的很多将要丰收的农田都被这场雹子毁掉了,看守所里的犯人们看到下了这场大雹子都说,又有人蒙冤了。
把他们送到看守所的,就是市局610的新主任石明。见到赵勇,石明哭丧着脸说:“赵所,这几块难啃的骨头就交给你了,你要是能使他们转化,也记你一功。”
然后,石明对赵勇说,“给那个小子(刘春生)找个打人狠一点儿的号,这小子太倔,得让他老实老实。”
赵勇不愿意再管法轮功的事,就对值班管教刘大龙说,“老刘,这事交给你了。”说完后,悄悄的冲刘大龙眨了眨眼睛。
石明看了看刘大龙,“老刘,你看,这个小子,关哪个号里?要打人狠一些的最好,这小子,就得给他舒舒皮子。别给打死,留口气儿就行。”
刘大龙琢磨了一下,“要不,关到17监区吧!这个监的号长是个杀人犯,这个号里有四个死囚,到他们监的,全都挨打,都往死里打。”
石明满意的点点头,“好,就关那个监吧。别给打死就行,记着,一定要给留口气,还得提审呢。”
刘大龙笑了起来,“放心好了,会给留口气的。”一面拿来脚镣,让另一个在外面干活的犯人给刘春生带上。又喝令刘春生跟他走。
刘大龙在刘春生的身后,喝令刘春生向17监区的方向走去。
看守所的廊道很长,足足走了有十分钟才走到17监区。
一路上,各个监区里,都有犯人伸出头来,好奇的打量新来的人。
刘大龙把春生带到17监区的门口,冲里面喊道:“姜浩,又给你们监添了个新人。”
里面一个响亮的声音问道:“刘管教,这个是犯的什么事?”
刘大龙笑了起来:“政治犯——法轮功。”边说边掏出钥匙,打开监室的门,然后,把刘春生一把推了进去,又补了一句“别给打死了,留口气就行!”
说完,刘大龙把铁门哐啷一声关上,用大锁再次锁上。
春生走进第17监室,打量着屋里这十来个人,有老有少,岁数大的看样子有60多岁,年纪小的也就十七八岁左右。中间坐着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,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。
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的人看着春生,喝了一声:“蹲下”
春生只好低头蹲在监室的门口。那个年轻人,又指着那个中年汉子对春生说道:“这个,就是咱们号的老大,姜哥。”
那个被称为姜哥的中年汉子冲春生点了点头。“犯了什么事进来的?”
“没有犯事。”春生答道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一个监室的人都怪笑起来,那个姓姜的汉子也忍不住大笑起来。“这是我姜某活到35岁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。没犯事?没犯事你怎么跑到监狱里来啦?”
“只是因为我炼法轮功,撒了传单,上了明慧网。就把我抓来了。”
“嗯,这还差不多。”那个姓姜的汉子站起来走到春生跟前。
看着春生的眼睛,“记住,我叫姜浩,以后叫我姜哥就可以了。你是什么文化?”
“我是财贸学院的在校生”春生答道。
“哦?还是个秀才!”姜浩咧开嘴笑了起来。“呶,你是咱们这个监区里学历最高的了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把你关到这个监里吗?”姜浩问道。
“不知道。”春生老老实实的答道。
“不知道啊,那,小尤,你告诉他。”姜浩回过头,看着刚才和春生说话的年轻人。
“因为,这个监里有四个死囚,这个监打人最狠。”那个叫做小尤的一脸狞笑看着春生。
春生抬起头,一脸平静的看着小尤,什么也没有说。
“耶?”姜浩有些吃惊的看着春生,“小子胆子不小啊?连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啊?”
春生答道:“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。杀剐存留,悉听尊便。”
“好,有骨气!”姜浩赞道,“妈的,就凭这两句话,我就说不出来。不愧是他妈秀才。”
姜浩转过身去,对监号的其他犯人说:“给我听着,没我的许可,谁也不准动这法轮功一个指头。他和我们不一样,我们是刑事犯罪分子,他是政治犯,说白了——他根本就没犯罪。”
下午3点钟,看守所的劳动号(在外面干活的犯人)在保安的押解下,用铁车送来了当天的下午饭。
春生想,这里会吃什么呢?分到他的手里,春生才发现,原来是硬度超强,丢出去足可以打死人的馒头,另外,每个犯人还会分到一个塑料小盆,盛着用白水加盐煮出来的菜汤。菜汤上,清清楚楚的漂着两条被煮死掉的菜青虫。
春生忍不住胃里一阵反酸,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。啃了一口馒头,春生感觉嘴里有些咸的滋味,站起来,到马桶那里一吐,原来,是牙床被那馒头硌出血了。
那馒头,春生没有全咽下去,剩了一大半,放在口袋里了。春生想,如果晚上,会饿的话,就留着晚上吃吧。那菜汤,被春生分给同监的其他犯人了。漂着菜青虫的菜汤,实在是让春生难以下咽。
夜幕,很快降临了。看守所内,灯火通明。监内的犯人,都在向春生打听外面的情况,当他们从春生的口中得知,已经有几百万人声明退出中共时,都感觉到异常的震惊。他们当中所有的人,都是第一次听到世界上还有《九评xx党》这么一本书存在。
有个叫余宝的犯人,还露出了向往的眼神。他对春生说,出去第一件事,就是要找到这本书看。
姜浩却笑着说春生是第一个进到17监里没有挨打的犯人。
这时,一个姓牛的管教巡监来到17监外面,牛管教隔着铁栏杆对姜浩吩咐道:“姜浩,我告诉你,你可给我听好喽!晚上,别让他半夜起来炼法轮功!要是发现他炼功,我就拿你是问。”
姜浩嘻皮笑脸的道:“牛管教,放心好了,不会让他炼的。”
回过头来,姜浩对春生厉声喝道:“法轮功,我告诉你,晚上你可不能炼功啊!”说完这话,姜浩悄悄的冲春生眨了眨眼睛。
等牛管教走远了,姜浩来了一句:“操,炼不炼功那是他的事,和我有啥关系!”
由于又来了新人,姜浩又要重新分配犯人们值夜班的时间了。把春生分到12点到2点值班,那个时间段,监室里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,就拿春生是问了。
夜深了,犯人们都睡着了。
春生躺在冰冷的板铺上,睁大眼睛望着监室的天棚。心里真是百感交集。
生来善良的他,生平第一次尝到坐牢的滋味。此刻,他更担心年迈的母亲能否受得了这种罪。
学校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呢?会不会开除自己?
凌云哥哥被他们打死了,雅芝姐被打成残废了,还有那么多被劳教,被判刑的亲友,而我的明天,会什么样呢?春生不知道。
于是,春生大睁着眼睛,想思考一些事情,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。在板铺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的春生,在庆河看守所里冰冷的板铺上,度过了他的第一个不眠之夜。
第二天早晨9点,吃早饭的时间到了,劳动号又送来了早饭,还是很硬的馒头,和漂着死青虫的菜汤。
春生悄悄把昨天没吃完的馒头掰碎了,扔到抽水马桶里,用水冲走了。
早饭那个硬梆梆的馒头,春生还是没有吃完。
正在此时,一个管教在楼道里厉声喊道:“17监的刘春生,提审!”
一个管教提着一大串钥匙,哗啦哗啦的响着,走到监室的门口,打开监室的门。
春生本来提着的心,却突然间放了下来,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。他很镇定的跟在管教身后,手里提着铁镣的牵绳,一步步的挪着向前走。
春生这时才意识到,原来拖着几十斤重的铁镣走路,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。不光脚踝处疼痛难忍,连走路都不得不花更多的力气才能走得动。别的监室的犯人,听到铁镣的响声,都从铁栏和门后探出头来看。
春生听到有人悄悄的问:这是哪个监的啊?
然后,是知情者的回答:17监的,新来的那个法轮功。
拖着铁镣走了五、六分钟后,终于到了提审室的门口。
提审室的门开着,春生放眼望去,屋子里正有十几个人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。
春生提着脚镣,很吃力的跨过提审室的门槛。
当他走进了提审室,里面的窃窃私语立即停止了。那些人就立刻都换成了一副副道貌岸然的面孔。
“给他搬把椅子来。”说话的是市局610办的主任石明,春生已经和他打过交道了。
那天,去财贸学院里秘密抓捕自己时,就是这个人带的头。
有人站起来,送过来一把椅子,放在春生面前。于是,春生就稳稳的坐在那椅子上面,平静的看着屋里的这些人。
“刘春生,昨天晚上,在这里想的怎么样了?”石明阴森森的声音在空气中飘了过来。听着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。
“没什么好想的。”春生很干脆的回答道。
“这小子是个大学生吧?”一个戴眼镜的矮胖子问道。
石明冲那个矮胖子点了一下头,“是的,省财贸学院的在校学生。刘春生,介绍一下,这位是市委610的主任吴德。”
春生打量了一下吴德,矮胖,戴副眼镜,看着这个人,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。
吴德咧开嘴,“刘春生,你说你多傻,练法轮功练死那么多人,还有人跑到天安门自焚,你说,你还痴迷下去,你们不是太傻了?党和政府没有放弃你们,给你们机会,只要你们好好认错,交待清楚咱们市里一共有多少个资料点,都由谁负责,你都和谁联系过?只要你老老实实交待,写完了三书,我保证立刻放你回家。”
春生一言不发,只是直瞪瞪的看着吴德。
吴德被春生看得有些不自在了,“说话呀,刘春生,好好交待你的问题。”
春生咬了一下嘴唇:“姓吴的,你哄那些居委会不大识字的老大妈们哄惯了吧?法轮功天安门自焚到底是怎么回事,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吧?02年,那次插播天安门自焚真相之后,我相信庆河市至少有60%的人都知道那自焚不过是一场骗局。别的不说,就说那个领头自焚的王进东,自称是法轮功辅导员,96年就练功,却做错了法轮功最基本的动作。你认为这不可笑吗?96年练功的老学员,老辅导员,会把动作给做错了?你相信吗?练功练死那么多人?是不是咱们市里电视台放那个,说练法轮功得了肺癌死的那个啊?你们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吧?!你们去市医院找个刚刚得肺癌死去的人,又哄骗病人家属,只要对方承认是法轮功学员,并且,肯面对记者的摄像机撒谎,你们就给他们家两万块钱。有这事吧?最后,当那家人对着摄像机把谎也撒了,你们却一分钱都没给人家。当那家人找到你们头上要那两万块钱的时候,你们就威胁说:‘在电视上,你们是在撒谎,你们要负责任的!还敢跑这来要钱?活腻味了是吧?’有这事没有?”
吴德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声嘶力竭的喊道:“谁告诉你的?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?”
春生冷笑了一声: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干完了坏事要遭报应的。”
“刘春生!你给我站起来!”石明突然大喝一声。
春生不慌不忙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把他的椅子给我撤了!”石明看着春生气急败坏的说道。于是,一个警察走了过来,把椅子搬到一边去了。
吴德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,回头看了看石明说:“我还有个会,我得回去了。这小子就交给你了,替我好好的招待他。”
说完,吴德站起来,拿着自己的公文包,在两个穿便装的人陪同下,走出提审室。石明他们几个站了起来,“那我们就不送你了,吴主任。”
吴德走出了提审室后,石明气急败坏的拿着一根棍子走到春生面前。“你他妈的,刚才就听你在这儿白话了!皮痒是吧?就他妈你念了几年书是吧?我们都不如你是吧?你是你妈了个X啊!”
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,然后又用脚踹了春生几脚。“你他妈再不老实,天天揍你!”
石明出够了气,回到他的位置坐下。
这时,一个警察问道:“刘春生,你认得我吗?”
春生看了看他,摇了摇头。
“我叫翟树先,听说过吧?”
“哦,知道了,就是南阳街派出所的那个所长,以迫害法轮功闻名于本市的那个派出所的。对吧?”
“嗯,知道的还不少。”翟树先有些得意的看着春生,“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参加提审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听说你小子对《九评》颇有研究,我也对《九评》有些研究,你是咱们这个地方炼法轮功里的知识分子,我喜欢和知识分子探讨问题。知识分子都好说话,你说对吧?”
“知识分子几个字,我就不敢当,奉还了。不过,对《九评》想探讨一下,这个倒可以交流。”
“那好,刘春生,你告诉我,《九评》里,都哪一评说的有道理?”
“哦?翟警官,那我倒要请你告诉我,《九评》里哪一评说的没有道理?《九评》里说的是不是事实?xx党为什么那么害怕人看到《九评》?如果《九评》说的不对,你们为什么不敢让老百姓看?我听说庆河市发现法轮功学员家有一本《九评》的,就奖励5万块。这个,不是假的吧?!”
翟树先顿时张口结舌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石明勃然大怒,再一次从椅子上跳起来,拿着棍子又向春生冲过来。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暴打,“反了你了!你他妈的,给脸不要脸!老爷们在这里哄你玩哪!你他妈的……”
隔壁的房间里,赵勇正在看着监控器,他看到石明两次殴打瘦弱的春生,不由得皱紧了眉头。又点燃了一只红塔山,放在嘴边吸了一口,站起身来走到窗边,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:“一个学生,这么打怕是挨不住啊。”
打了五六分钟后,石明终于累了。“让他回去接着想,明天我再来。”
春生艰难的拖动着铁镣,向提审室门口走去。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,石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“刘春生,我告诉你,回去好好想想,免得受皮肉之苦。明天我再来审你,明天要是还这样,你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值班管教带着春生走回到17监,打开门,把春生放了进去。
身后,值班管教关铁门时那“哐啷”的一声,似乎就象砸在春生的心头上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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