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篇小说:挥之不去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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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圆明网】

(五)

通常的认为,空气是不可见的。

透过玻璃窗,斜入几道光柱,完全是立体的光柱。是由细密的飘散的蠕动的微尘构成的立体感。沉静中,细细的观察,看得出空气上下翻滚的细微走向。谁说空气不可见?在孩提时代,不是这个概念。

脏?错了。

那是家的温馨与温暖;是生活趣味的浓厚与甜蜜;是悄然流逝的时光的暂短停留;是幸福回忆中的重要组成。

儿时的家,就是这样的,从打有记忆以来,就是这样的。

爷爷的胡骂乱绝,虽然是欠修养的表现,但是有资本的。人家是工薪一族啊,挣的是现钱。

爷爷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兽医。供职于公社的兽医院,因为常常的动手打人,出口骂人,得罪了不少领导和同事。不过因为天性耿直,打抱不平,技术精湛,也结交了一些知己。

记得一首歌词中,有这么一句,“这世界变化快,不是我不明白。”

其实,远的不说,四九年往后,中国社会的变化却是很快。不是社会财富的积累快,人们生活日益改善的速度快,而是阶级动向的变化快。

今天还是阶级敌人呢,不久就是革命群众了。今天的革命群众,也许很快就成为阶级敌人。

土改的时候,爷爷就是被革命的对象。靠手艺积攒的家财,被贫下中农共产了,土地、金条、马匹、农具、被褥、炕席、炕沿、悠车、很多很多,一夜之间就改姓了。爷爷蹲了监狱,爷爷的弟弟——六爷,被皮鞭子粘凉水的吊起来打,于是,“招供”了爷爷隐藏金条的位置,在马圈的铺板底下埋着的小坛子里。

第二天,二姑就领着爸爸出去讨饭了,家里没米下锅了。若干年后的爸爸,每次见到要饭的,都没有好气的样子,可能与当年自己出去讨饭的经历有关。儿时的那份经历,没有培养起同情心,反倒埋下了愤世嫉俗的种子。也许是,触动了记忆的伤疤,曾经的羞辱和欺压被唤起,而表现的对要饭者的发泄。

据说姥姥家,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,积累的财产,是罪过的明证,同样的被剥夺了资财,而被迫承认罪过。

未几,等爸爸、妈妈长大了,他们成了革命群众。据说,妈妈结婚前后那段时间,每天晚上要组织群众学习语录,批斗地主。而爸爸呢,成了四清、社教的骨干份子,因为他们都有些文化。

爷爷吃小灶。

是因为靠本领挣得了一些现钱工资。加上传统的家族首领的作风,于是吃小灶。那时候,爸爸和爷爷住对面屋,三间朝南的草坯土房。从我会吃饭开始,就经常的受到爷爷的优待。往往是喷香的炒菜味道飘过,爷爷就来把我夹在腋下,到东屋跟着吃几口解馋的荤腥。

“张嘴,张嘴,再大点儿。”于是,我把口张的老大,几乎看到了嗓子眼儿。好半天,慢吞吞的爷爷把一片猪肉,或者一口酸菜放入我嘴中。于是,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。于是,旁边的叔叔们,或者是串门来的街坊邻居等,哈哈大笑起来。对于他们的笑,多少有些莫名其妙。明明是夸奖我嘴真大,为什么还带有讪笑的成份?这些人哪,搞不明白他们。

饭后他们说,嘴张的越大,等的时间越长,吃起来才越香。“哦,是这个感觉,是这个道理,他们是笑这个道理吗?这世界——真莫明其妙。”

可能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,夏天爷爷就驮自己到他的单位,偶尔跟他一起上班。爷爷的坐骑被斗争去了,参加人民公社后,买了个自行车上下班。因为单位远,大概十几里地。那时的自行车,可是稀罕物件,全公社也屈指可数。

朦胧中记忆,他们单位有大木桩,用来拴马。打针、灌药,都得把马栓牢。屋里屋外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,嗡嗡的苍蝇跟着烘托气氛,葡萄糖空瓶子胡乱的扔在哪里。闲暇的时候,大家下棋摔的象棋啪啪的响。

不但得到爷爷的疼爱,那时也经常得到老姑的偏爱。

暮春季节,妈妈到生产队铲地,可能是奶奶身体不好?反正六爷家的老姑,就把我抱到后院她家照看。往往午后的大餷锅中,给我顺便煮两个鸡蛋。鸡蛋沾酱,吃的很香,至今记忆中依然隐隐约约,那些午后的温馨时光,总是很长很长。

这些都是很小的,穿开裆裤时候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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