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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 认亲
按理说,我的义父——陆伯伯,应该成为我的继父,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。但是,世间往往有很多事情,却偏偏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。
开始的时候,是我妈同意陆伯伯不同意,他说:我下肢瘫痪,一个人遭罪就行了;你妈是为了照顾我,我怎忍心让她天天陪我推轮椅呢;而现在,没成想,是陆伯伯同意我妈不同意了,妈妈说:你的义父现在身体康复了,初恋时的情人——你华姨又找到了,还是他们更般配。妈妈的理由也不无道理。
华姨几次电话来,一再表示她因有事,不能回国了,而且早已无此念。可是妈妈还是执拗着。他们仨有什么话都爱跟我说,都是好心人,都是为他人着想。而做晚辈的我,可当不好协调人。
陆伯伯这个继父暂时没当成,可是这会儿却有人来认他为叔父,几天前就来了电话,是从大军区打过来的。
来人认亲的那天,正是农历八月十五——中秋节的前两天,可能是应验了“月圆之时,人团圆”吧!
陆家的大事小情,我这个干女儿是落不下的,妈妈也来给保姆淑贤帮厨。
上午十点钟,两辆部队的白牌执照轿车,开進到社区院里来。都是高级轿车,奔驰和宝马,乘坐的应该是高级军官。当两个车的司机——年轻的兵,先下来打开后面的车门后,分别走出五个人来,都是老百姓的装束。看上去像是一家三代人:老俩口、小俩口、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。
看来,我就得当主持人了。先鼓掌、后握手,再往楼上请,司机打开后备箱帮着拿各色礼品。
人都落座后,淑贤和妈妈端上了水果、茶水和饮料。
那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起身来,大约一米八的个头,说是老俩口,其实看上去他也就50几岁。他从休闲衫内衣兜里,掏出来一个“军官证”,双手捧给陆伯伯说:“您就是叔父吧!”
陆伯伯一边接“军官证”一边说:“好,好好!”这是什么场合都可以应酬的话。潜台词是:不能马虎地认这门亲。
他拿起老花镜看了看“军官证”:“任继宗,少将,某某大军区副司令。”然后又递给我。虽然他的心思不易于言表,可我能解读出他对“姓氏”有所疑义。
我看这个“军官证”是正规的,工工整整的大钢印。为了打开点局面、增添点快乐气氛,我笑呵呵地说:“真是个大首长啊!”大家也跟着笑了。我恭敬地递回去,同时握了握手。
看来这个“大首长”来认亲,早有思想准备,是按预定程序走的,明知道有疑义也不急于解释,他让爱人、儿子、儿媳都拿出“工作证”,送给陆伯伯看。
陆伯伯还是说:“好,好,好!”看后递给我,我再还回去。
任继宗接着说:“这说明我们都是正经人、是正经人家。至于说为什么姓任而不姓陆?为什么现在才来认祖归宗?那话就长了,慢慢再说。我先开门见山地讲:我的祖父是陆维善,祖母陈芳芝;父亲叫陆顺和,母亲王敬贞;叔父陆顺福,婶母唐竹君;祖籍青阳市青山县山前庄。”
陆伯伯有些兴奋,又像不无疑虑地说:“说得都对,看来真是侄儿一家人了!”
任继宗没有应对,他招手让儿媳把孙子抱过来。然后从孙子手腕上摘下来一副银镯子,还是双手捧递给了陆伯伯说:“这是祖传的,我爸从小戴,我戴、儿子戴,现在又传给孙子。”
这回陆伯伯拿起了放大镜来看,看着看着眼里涌出了泪花,又自言自语悄声说:“儿子戴,又传给了孙子… …”
其实,不用放大镜也能看到,在小银镯子内测刻着两个字:“陆继”,我想起来了,陆伯伯的孙子也戴过同样的银镯子。我灵机一动,忙跑到厨房找淑贤一起把那副银镯子找出来,交给陆伯伯说:“这是天生戴过的。”
老人家把两副银镯子放到一起,一对照一模一样,完全认证了。于是老泪纵横,从那满是皱纹的面颊上流淌下来。
“整整60年了,我还是50年去探望你父母的,谁成想见的是最后一面?53年再去就找不到你们了,真是家破人亡啊!”陆伯伯又惊喜又感慨地说。
“大首长”看到银镯子对上号,已经觉得这个亲认准了,又听老人家这番话语,哇地一声哭着跪到地上:“叔父,侄儿给您老叩头了!”其他来人,也都跪到地上磕头。
儿子、儿媳齐声说:“二爷好!”
任继宗的爱人说:“还有婶母呢!”她指的是厨房里我妈妈。
我说:“不是!”
事情到此,该是精神放松下来,相互一一介绍,正式地认亲了。
这回得主动点,我抢先介绍这边的人。我说:“我叫李晓灵,现任外商独资企业‘老唐人土特产品有限公司’总经理。从我出生以来,陆伯伯这个干爸胜似亲爸;义父家如今只有3口人了,儿媳妇因修炼法轮功被迫害、要开庭审判,孙子天生在南开读大三;厨房里有我妈,还有保姆淑贤是亲属;现在我这个干女儿,就是义父身边最亲近的人了!”
来的客人由继宗大哥介绍:“我主管军事技术,看来一半会儿还退不了;爱人王静茹,私立中学副校长;儿子志铭,食品公司业务员;儿媳杨文雅,省公安厅警官;孙子小华,近一周岁。”当说到谁时,都各自给义父行礼。
最后,静茹大嫂抱起孙子小华,教他说话:
“姑奶。”
“姑奶。”
“二太爷。”
“爱太爷。”
“二太爷!”
“爱太爷!”
小华刚刚学说话,发音还不准确。
我接过来说:“爱太爷就爱太爷,爱太爷,还不好吗?!”
说得大伙都哈哈笑了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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