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
伯衡、上官真见是张云浩进来,微微一怔,上官真问道:“云浩,今天是周末,你怎的没有在家中陪陪伯父伯母?”张云浩笑道:“他们一大早便出去了。父亲一位老战友,眼下在广东担任省政法委副书记,这些天在京城参加中央政法委工作会议,请家父家母吃饭,还有他们别的老朋友。我没兴趣,便趁机跑了出来,嘻嘻。”伯衡点点头,却不说话。张云浩奇道:“咦?伯衡,你怎的耷拉着脑袋、没精打采的?便似一只斗败的公鸡?莫非是昨晚喝酒喝得不爽?”未待伯衡回答,上官真一旁斜瞪了一眼张云浩道:“还说喝酒呢!我刚才听琬薇姐说的,炼习法轮功之后,是不能喝酒的。”伯衡一旁叫道:“我便是想不通,这炼功为甚么就不能喝酒!”“就是、就是!”张云浩附和道:“前几日,我借了一本录像带在家中看,是个香港武侠片子,其中的几句台词,是一首诗,我甚是喜欢。”伯衡好奇道:“甚么诗?”张云浩摇头晃脑地背诵道:“诗云:‘天下英雄出我辈,一入江湖岁月催;王图霸业转头空,不胜人生一场醉!’贤弟,你看,是不是好诗?”“嗯,果然好气魄!”伯衡点头赞道。
上官真一旁噘嘴道:“你们这两个,真是酒兄酒弟、不可救药!”伯衡、张云浩却相视一眼,嘻嘻而笑。张云浩忽道:“对了,伯衡,我们今天去雍和宫玩玩罢?”伯衡一愣,问道:“好端端的,又去雍和宫?作甚么?”张云浩扬眉道:“去看望看望那位老法师和小和尚呀?”伯衡摇头道:“不妥、不妥!咱们莫要无事登门,扰人清修、招人讨厌!”张云浩面带神秘道:“贤弟!你有所不知。这是彭铁成、颜斌前两日开完他们的后勤工作会议,临回成都时,悄悄嘱咐我的。”“哦?”伯衡一听,登时来了兴趣,问道:“是甚么要紧之事?可与雍和宫那老、少二僧有关?”张云浩点点头,笑道:“贤弟果然是聪明人、一点就透!彭铁成告诉我,自从上次在雍和宫法轮殿与其师徒一遇,彭铁成一来深知这法轮功是真正了不得的功法,已决心回去便去看书、一修到底;二来,彭铁成见那老法师一眼便能察此天机,心知这老僧必定是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。故此彭铁成暗中告我:有机会多与其亲近亲近、必有裨益。”伯衡听罢,点了点头,道:“既然如此,今日正好无事,我们便来个二访雍和宫如何?”张云浩喜道:“愚兄正有此意?”又转头问上官真道:“真真,可想同去?”上官真嫣然一笑道:“好呵!其实,上次那位老法师虽然吓我一跳,可是我不知怎的,总觉得我和他大有缘分哩!”
三个年轻人,说走便走。临出门之时,伯衡忽然灵机一动,弯下身去,从床头摸出两本自己后来买的《法轮功》(修订本),揣在怀里。一行三人,说说笑笑,不多时,便乘车来到雍和宫,下了车,三个人径直来到法轮殿外。张云浩正在四下张望,旁边上官真忽然叫道:“呃,那不是那个小和尚么?”伯衡、张云浩扭头一看,果然是那个小和尚,只见他一身灰色的僧衣,正拿着一根长长的扫帚,在清扫殿外的满地落叶。那小和尚听见动静,便停下扫帚,转过脸来,见是伯衡等三人,立刻面露笑容,微微欠身,右手单掌合十,口中念道:“阿弥陀佛!原来是三位施主。小僧释悟真,这厢有礼了!”上官真笑道:“咦,原来你叫释悟真!名字里面竟然也有一个‘真’字,与我一样,真是巧得很!”那小和尚微微一笑,道:“今日一早,师父便告诉我,今日将有三位贵客登门,叫我早早打扫庭院,以便迎接。小僧正在纳闷,没想到却是你们!”伯衡三人大是惊奇,互望一眼,上官真笑道:“嘻嘻,我们不过几个学生娃娃而已,哪里当得起这‘贵客’二字!”张云浩问道:“原来老法师事先便知道我等要来?”释悟真点点头,伸出手来,笑道:“我师父正在禅堂相候,三位施主,这厢请罢!”
张云浩三人随着小和尚释悟真,来到法轮殿后面老僧的独修禅堂。只见禅堂之内十分简朴,只有一张木桌、一把木椅,上面褐色的油漆已经脱落了许多。只见那老僧正自坐在土炕之上的蒲团上,闭目养神,一旁的床头却堆满了厚厚的佛经。那老僧听见众人进来的脚步之声,便睁开眼睛,向伯衡等三人微笑道:“三位施主,近来安好?老衲智通,已经等候诸位多时了。”张云浩等人忙道:“后生晚辈,冒昧造访,心下着实不安,尚祈老法师海涵。”伯衡瞥一眼身旁的释悟真,问道:“老法师,适才令徒言及您事先便知我等今日要来造访,晚辈愚钝,大是不解。”智通微微一笑,道:“佛法广大,些许小技,算不得甚么。殊不知那法轮功,才真正称得上‘深不可测’这四字哩!”说到这里,又伸出干瘦的手来,往伯衡怀中一指,长眉一扬,笑道:“这位小施主,怀中那宝书,既已带来,可否让老衲一阅、以饱眼福?”伯衡这一惊非同小可,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。张云浩、上官真亦是大为惊诧。过了片刻,伯衡方自回过神来,赶忙伸手入怀,掏出那两本《法轮功》,递给智通,口中喃喃道:“老法师慧眼洞察、未卜先知,真乃神人也!”智通只是微笑不语。
眼见伯衡将书递将过来,智通连忙双手接过,将书捧在手中,左瞧瞧、右看看,爱不释手。看了片刻,又伸出右手,轻轻摩挲那书的封面,嘴唇微微抖动,口中轻声自语。伯衡等人虽然站立一旁,却听不清说的甚么。这时,只见智通右手慢慢翻开封面,但见书中夹有照片。伯衡一旁道:“老法师,这便是我们的师父李洪志先生。”那智通怔怔地看着照片,眼中忽地流下两行老泪来,众人正自惊讶,只见智通忽然松开原本盘坐的双腿,下得土炕,面向西方,“扑通”一声双膝跪倒,恭恭敬敬地将两本书放在面前,身子微微颤抖,纳头拜了三拜。
伯衡、张云浩等人上次见过这老僧智通看见法轮章时之表现,此时见智通再拜这两本书,虽然心中依然震憾,却尚能自我把持。那智通拜罢经书,缓缓起身,旁边的小和尚释悟真快步过去,将其轻轻搀扶着,重回土炕蒲团之上坐好。只听上官真开口问道:“老法师,您方才怎的知道我大哥带了这经书来,莫非您老之双目可以透视不成?”智通微微颔首,说道:“其实与上次在法轮殿遇见女施主之时,并无两样。那经书瑞气千条、霞光万道,同时无数法轮四下环绕,满室生辉,”说到这里,智通一指伯衡,笑道:“虽然这位小施主将经书置于怀中,有层层衣服遮挡,可又岂能挡住那万道金光之一毫!”伯衡等人连连叹服。张云浩忽然问道:“老法师,适才您看见我们师父之照片,为何眼中流泪?”智通闻言,深深地吸了口气,轻轻地道:“只因老衲见过尊师。”“甚么?您见过我们师父?不可能罢?甚么时候?”三人大奇。那智通点头道:“出家人不打诳语。三十年前,老衲在梦中得蒙我佛点化,能够生逢真法。你等可知,当年老衲梦中所见之佛祖,便与尊师一模一样啊。”“噫!甚么?!”伯衡三人万分震惊。
智通这时问伯衡道:“这位小施主,这经书可否借老衲拜读几日?”伯衡忙道:“老法师,这两本经书便是晚辈特意送与贵师徒的,老法师但留无妨!”智通十分欢喜,合十谢道:“善哉、善哉!如此便多谢小施主了!”智通得了经书,甚是高兴,一旁吩咐徒儿释悟真给张云浩三人上茶,一边让其再从外面厢房之中拿来三张椅子,请张云浩三人就座。
张云浩等人坐下之后,伯衡问道:“老法师,晚辈修炼法轮功时日不长,虽然亦知此乃高德大法,奈何晚辈资质鲁钝,尚有许多不解之处,尚望老法师能够大开智慧,指点迷津。”智通和蔼笑道:“但不知小施主为何处所碍?”伯衡道:“晚辈向来喜好喝酒,便以此为例罢。”说到这里,伯衡转头看一眼上官真,续道:“今日小妹告与我说,修炼法轮功,不能喝酒,晚辈便是不解。不知这喝酒有何不好?从古至今,多少英雄豪杰、志士仁人,皆喜好这杯中之物?”一顿,伯衡又道:“家父自幼教我诗词歌赋,据晚辈所知,历来文人墨客、诗词大家,无有不喜饮酒之人。杜甫在《饮中八仙歌》中曾经赞美李白道:‘李白斗酒诗百篇,长安市上酒家眠,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’。杜甫亦曾自诩:‘醉里从为客,诗成觉有神。’那曹操曹孟德更是说得明白:‘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?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何以解忧,惟有杜康。’老法师,您说,这喜欢喝酒究竟有何不妥?”
智通微微一笑,正待说话,旁边上官真嘴快,插言道:“大哥,你不知道么,喝酒会伤身的!”伯衡摇头道:“小妹,你只知其一、不知其二。其实酒性温而味辛,温者能祛寒、疏导,辛者能发散,故此酒能疏通经脉、行气和血、温阳祛寒,能疏肝解郁、宣情畅意;同时,由于酒为谷物酿造之精华,故还能补益肠胃。《博物志》中曾有一段记载:王肃、张衡、马均三人冒雾晨行。一人饮酒,一人饮食,一人空腹;结果空腹者死,饱食者病,唯独饮酒者健。另外,宋代邵雍曾经诗曰:‘不善饮酒者,唯喜饮之多;人或善饮酒,难喜饮之和。饮多成酩酊,酩酊身遂疴;饮和成醺酣,醺酣颜遂酡。’而魏晋名士、人称古今‘第一醉鬼’之刘伶,在《酒德颂》中有言:‘有大人先生,以天地为一朝,万期为须臾,日月有扃牖,八荒为庭衢。兀然而醉,豁然而醒,静听不闻雷霆之声,孰视不睹山岳之形。不觉寒暑之切肌,利欲之感情。俯观万物,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。’所以说,适度饮酒,大有裨益。”张云浩一旁连连点头,大是赞同。
上官真秀眉一攒,噘嘴道:“可是你们现在修炼了呀?修炼者是不喝酒的。”伯衡“呵呵”而笑,大摇其头道:“其实古时很多神仙亦好饮酒的。据传,‘八仙’之中,纯阳子吕洞宾便酷爱这杯中之物。他曾经赋诗言道:‘鹤为车驾酒为粮。’又谓:‘洞庭为酒,渴时酷饮;君山作枕,醉后高眠。’还道:‘无名无利任优游,遇酒逢歌且唱酬。’喜欢那‘行即高歌醉则吟’。小妹,你看看,这神仙不也是如此潇洒好酒么?”上官真“哼”的一声,两腮鼓起,闭上眼睛,故意转过头去。张云浩得意笑道:“真真,你瞧瞧,还是伯衡说得有理,今后你可不能再管着我不让喝酒,嘻嘻!”
智通一旁看着三人争辩,只是微笑不语。这时见伯衡旁征博引、振振有辞,张云浩一旁亦连声附和,不禁暗暗摇头。只听智通开口谓伯衡道:“小施主,不知你修炼法轮功,时日几何?”伯衡想了想,回道:“差不多有半年罢。”智通点点头,道:“原来时间如此之短。这样看来,小施主不懂这修炼究竟为何物,尚是情有可原。”伯衡脸上一红,正待相问,只听智通又道:“小施主,适才你提及自古以来,多少英雄豪杰、文人墨客皆贪杯中之物,此言诚然不虚。不过你可曾想过,他们即使再叱吒风云、独领风骚,终究亦无非是常人而已。百年之后,任凭他再英雄盖世、彪炳史册,都不过是一g黄土、几根朽骨罢了。可是,那些修炼得道之人,那些真正跳出三界、不入五行者,他们则可以与山川天寿、与日月同辉。”智通稍顿,又道:“自古以来,所谓‘道不同、不相为谋’。人世百年,宛如白驹过隙、转瞬即逝。向来便是你走你的阳关道、我过我之独木桥。有人愿意追逐富贵荣华,自然亦有人安贫乐道。这皆是悉听尊便、无可厚非之事。只是,到底是愿意成为一个真正的修炼者,还是随波逐流,成为一个常人,这可是需要自己三思而行的。”
伯衡听罢,低头沉吟不语。思索片刻,伯衡复又抬头问道:“老法师明鉴,适才所言,果然有理。然而,晚辈尚有一点不明。这佛门修炼,亦有僧人饮酒之先例,譬如那济公罢,饮酒吃肉,不也得成罗汉正果么?”智通点点头,道:“常言道:‘春兰秋菊、各擅胜场’。每家自有每家的修炼之法,原本不足为奇,亦无需一争高下、一较长短。可是,”智通眼视伯衡,问道:“小施主,你往日可有读过佛经?”伯衡点点头,张云浩一旁插言道:“我这位兄弟,眼下最爱之事,便是读那道藏佛经!”智通一笑,又问道:“既然你读那佛经,可曾知道这‘不二法门’之谓?”伯衡点头道:“晚辈知道这个名词。”智通点点头,道:“小施主,这经书不是理论,那知识亦非修炼。你可知道,这‘不二法门’四字可是修炼之一大关键。若是真修某一法门,便要严格按其要求行事。况且,那些要求或者戒律,并非是对修炼者之禁锢或者枷锁,而是保证其能够修炼上去的要诀!是真正为了修炼者提高而制定的。然而修炼者若是不能真正实修,又岂能体会那些大觉者制定规范或者戒律之慈悲与苦心孤诣呵!”
伯衡便如被当头棒喝,一时猛然而悟,惭愧道:‘老法师说得是!晚辈知错了。”一顿,又摇头叹道: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!唉,我往日喜欢读书,几乎嗜读成癖,可是何为真正修炼,其实一直不甚明白。从今以后,我当真正静心学法、认真实修了。”智通笑道:“善哉!小施主有此决心,可喜可贺!”稍顿,又摇头道:“其实,你等还不真正明白这法轮功之高深呵!阿弥陀佛,无以言表、无以言表!三位施主,老僧这里,有一言相赠。”“请老法师指教。”伯衡等人道。智通缓缓说道:“今后修炼,万万严格遵照师父之讲法去做,切莫迟疑、切莫犹豫!殊不知,这才真正是最聪明最快捷之路!若有不明之处,便切切告诫自己:那时由于自身智慧不够,因而不能领悟呵!”众人点头称是。上官真一旁忽道:“咦,老法师,刚才您为何也称我们师父为‘师父’?”智通“呵呵”笑道:“老衲如今亦要修炼法轮功,又岂能不称尊师为‘师父’!”众人大笑。伯衡拍拍张云浩肩膀道:“云浩,从今日起,这酒么,我们便‘挥手自兹去’罢!”只见张云浩点点头,二人伸出手来,将手一握,相视而笑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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