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月4日,除夕。
璐璐从燕莎望京采购回来,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许多东西。
“买的什么呀,这么沉,”我接过包儿说。
“有你妈最爱吃的巴西大松子。她节俭惯了,60多块钱一斤,平时她也舍不得买。咱们孝敬孝敬他们。”
“孝顺儿媳妇儿,”我摸了摸她的脸。“来,快点收拾东西,下午咱们早点走,妈等着咱们回去吃团圆饭呢。”
璐璐把头发用一个卡子盘到头顶上别起来,撸胳膊挽袖子和我一起打扫卫生。我把书架上的书整理了一下,璐璐把一大筐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,然后开始墩地板。偶尔我们会停下来相视一笑,这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。
墩完了地板,璐璐开始整理衣柜里的衣服。
“这是什么?” 璐璐从衣柜的最里面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。
“真没劲,”我说,“本来我打算今天晚上给你的,谁想到被你发现了。给你买的新年礼物。”
“现在能拆吗?”璐璐笑着问,“我现在就想看。”
“看吧看吧,”我说,“反正已经暴露了。”
璐璐认认真真地拆开包装纸,里面露出一个装着诺基亚6110手机的盒子。
璐璐的眼睛变成了两个小月牙,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说,“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是手机。”
“你这个小精灵,”我亲了亲她的额头。“老公希望随时随地都能和小璐璐说话。”
电话铃响了,我一看手机上显示的主叫号码是我们家里打来的。
“喂?噢,爸爸,什么事?……是吗?……那你们多当心。……我们没事儿,那今儿晚上我们去璐璐家吧。……嗯,知道知道。你们多当心,回来给我打个电话。”
我挂了电话。璐璐看我表情有些沉重,担心地问我,“爸说什么?”
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说:“刚才妈给爸打了个电话,说陈光叫她去派出所询问情况。爸刚才回家,看见厨房的水池里还化着虾,案板上有刚刚剁了一半儿的饺子馅儿,妈可能是正在准备饭的时候给带走的。爸让咱们今晚别回去了。还说让姐姐也别回去,家里不安全。”
“那爸爸怎么办?自己过年吗?要不然让他和姐姐都到我们家去吧,”璐璐说。
“爸说,刚才陈光来电话,让他一会儿也去一趟,他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这事,他一会儿就走。”
我们默默无语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,刚才温馨幸福的感觉被一扫而光。
我安慰璐璐说,“没事儿,宝贝儿。他们也没干什么,妈不就是在家里做做饭吗?有什么大不了的,一会儿就该回来了。”我一边说一边有些心神不定,如果要是那么简单的话,就不会叫到派出所了,有什么话在家里问不就完了吗,但愿别是跟资料有关的事儿。
我们也没心思再做什么了,把家里草草收拾了一下。将璐璐买回家过年的东西装了两个大包,打车去了她家。
路上,我又往家里打了两次电话,我想,如果他们回家,我们马上就回去陪他们一块过年。但是,一直没有人接听电话。
岳父正在厨房收拾一条鱼,看我们回来了就问我:“你爸你妈呢?让他们一块过来过年吧。”
我想了想,决定还是告诉他们实情,否则他们一会儿打电话叫我父母时,也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。
我故做若无其事地说:“他们刚才都被警察叫走了,说是询问情况。”
她爸爸吓了一跳,手里一滑,鱼掉进水池里。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。谁会想到一个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的人,会和警察局有什么联系呢?岳父又生气又担心地说:“我早就告诉他们别炼了,他们就不听,现在怎么办?”
我冲口而出:“政府从来也没说过在家炼功不行。因为信了法轮功,就连年也不让了过吗?再说,既然是真理为什么要放弃?”
岳父吃了一惊,一时语塞,因为我一向孝顺,从来没有这样当面顶撞过他们。
岳母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泪,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说:“这可怎么好?”
璐璐把她妈妈拉到房间里,我也跟了进去。璐璐一边安慰她妈妈一边给她看我们带回家的东西。她笑着对岳母说:“没事儿,妈。他们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,又没干什么坏事儿。你看这是我们给您买的巴西大松子。”
我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,虽然半年多的磨炼使我们都坚强了许多,但是在这个传统上万家团圆的时候,我仍然感到有些难过。我转过身对璐璐说,“我出去一下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“等一下,我和你一起去,”璐璐追上我说。
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,路人都行色匆匆。华灯初上,我们从她家出来,步行了大约一公里,站在复兴门的立交桥上看着南来北往的车流。从得法到镇压的一个个片断象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纷至沓来。仅仅在半年多以前,这里的空气仍然是自由的。每个星期天早上,数千人在这里伴着悠扬的炼功音乐集体晨炼,而今楼台依旧、往事难追。国家海洋局前面的空地上,只留下孤寂的草坪和灰黑的残雪。
彩虹桥变换着七色灯光,映照在璐璐的脸上。极目朝天边望去,惟见夜幕重重。我叹了口气,“安得倚天抽宝剑,扫尽阴霾见青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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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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