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以后的晚上,陆南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,除夕夜。
外面传来密集的鞭炮声,和隐隐的小孩欢呼的声音。胡青云的床头上放着一个饭盒,这是淑芬回家做好了年夜饭,特意选了几个胡青云平时爱吃的菜带过来,但是胡青云一口也没有吃。同病房的两个病友都回家过年了。晓芳晚上来看了看爸爸,10点多才回家。病房里只剩下胡青云与任淑芬。
任淑芬走到窗前,把窗帘拉上。外面的焰火仍不时映照得窗帘忽明忽暗。
(镜头切换人们互相拜年的喜庆场面,和孩子们欢呼雀跃的身影。胡晓芳在家里形孤影单地看电视。屋里冷冷清清)
“1998年了。”淑芬自语,“青云,你快好了吧!”
突然,她发现胡青云面色急剧转暗,呼吸急促起来,赶紧按下床头呼叫护士的紧急铃。护士小冯和小赵快步跑进来,推着一个手术车。“赵主任今天值班,阿姨快帮我们把他搬到车上来。”
杂乱的脚步声。
胡青云平躺在手术车上,护士小冯跑在前面,一只手里举着输液的瓶子,另一只手里拿着胡青云的病情记录。另一位护士小赵在后面推着车。血液科的赵主任和任淑芬跑在车的左右两侧。大家的神情都很紧张。一个月的日夜看护使得任淑芬苍老了许多,好多头发都白了。她一边跑,一边不时地低声呼唤着“青云,青云”。胡青云一动也不动。这群人跑到走廊的尽头,迎面的门上赫然写着三个红字--“急救室”。
赵主任:(焦急地命令)“小赵,快,接上氧气,接心脏监视器。”
另一名护士气喘吁吁地匆匆跑进来,“赵主任,给您,800cc血浆!”
赵主任:(焦急地注视着心脏监视器上越来越弱地心跳,一边问)氧气接好了没有?开始输血。
心脏监视器上的心跳越来越弱,几乎接近一条直线。
抢救室里昏睡的胡青云似乎意识已经飘离了这个身体,轻飘飘地飘到天花板上,觉得一切痛苦都消失了。他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,突然有些困惑,不知道这些人都在忙什么。
胡青云:(自语)“挺想女儿的,回家去看看晓芳干什么呢。”
(话音刚落,一道强光射了过来,明亮但不刺眼,胡青云在光中转身,向发光的源头飘过去。四周的景物如奔雷闪电一般地倒退,耳边风声呜呜作响,奇怪的是胡青云的衣服和头发都没有风吹的痕迹,衣服仍然松松地垂下来,头发也很伏贴。很快,胡青云就到了亮光的尽头,看见一对巍峨的擎天华表树立在一个高大辉煌的宫殿前。那宫殿周围有千条瑞气,万道霞光。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金甲的武士。透过敞开的大门往里望去,一个金光闪闪的大佛在千叶莲台上说法,下面是听法的层层菩萨、罗汉和天人。瑞蔼祥光,布满虚空,天龙围绕,花雨缤纷。胡青云完全忘记了刚才要回家看看女儿的想法,一步步朝天门走去)。
那两名金甲武士拦住了他。
金刚甲:(威严地)来者何人?
胡青云:(诚惶诚恐)我是胡青云。我能进去听一会儿吗?
金刚乙:(威严而肯定的)你不在法会邀请的名单上,不能进去。
胡青云:(仅仅几秒钟的时间,胡青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出生后的所有事情,每一个细小的地方都一览无余。看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儿,他感到有些自惭形秽。他问道:)怎样才能获得邀请呢?
金刚甲:(威严地)依缘分决定。你快回去吧!
人间。抢救室。
赵主任将心脏起搏器突然按在胡青云的胸部,胡青云被电击得身子跳了一下。
(天上,胡青云转身,忽然脚下一空。胡青云的意识重重地跌回到自己的身体中。心脏监视器上原本一条平平的绿线又开始出现了心脏跳动的波峰,有节奏地“嘀嘀响着”)。
胡青云睁开眼睛,如梦初醒,刚才见到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,那么清楚而真切。他突然想道:天上真的有如此美好的地方啊!而人生怎么这么苦!我刚刚什么都有了,事业这么顺利,房子也买了,就生了这个病……
胡青云被放在手术车上推了出来。看见淑芬,他想说话,却发不出声音来,只觉得累极了。他迎着淑芬担忧的目光,忽然原来父亲经常念叨的两句话回响在耳边,“欲知前生事,今生受者是;欲知来生事,今生做者是”,胡青云心里平静地对淑芬说:“担心没有用的,我这次要是病好了,我就上山修道去,再不回来了,一定要把人生的究竟搞清楚。”
第二天下午。病房里。
任淑芬无助地看着胡青云削瘦的脸。床边立着一个输液用的铁架子,架子上吊的葡萄糖水已经下去半瓶了,还在不紧不慢地往胡青云的身体里滴着。胡青云的体重下降了30多斤,全身骨瘦如柴。头发因为长期睡在床上,显得乱蓬蓬的。但是胡子刮得很干净。
胡青云在陆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几位同事围在床边。他们是来探望胡青云的,看到胡青云正处在半昏迷状态,大家谁也没有说话。
血液科的赵主任走进病房,趴在任淑芬耳边小声儿说:“你出来一下。”法院的同事孙水华对任淑芬说,“任大姐,你多保重,我们先走了。”
“谢谢你们来看他,”任淑芬说着眼泪流了下来,“可惜他还不知道你们来了。”
“任大姐,别难过了。遇到这样的事情,只能心放宽些。”
走廊里。
赵主任对任淑芬说:“老胡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,昨天能抢救过来纯属侥幸。他这个病,我们医院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。今天早上最新的抽血化验表明,老胡血液和骨髓中的坏细胞已经上升到65%,只能靠流食和输液维持生命。而且我们知道他现在全身疼痛难忍,无法行动。”(看一眼任淑芬,接着说)“按现在的情况看,他最多还能再坚持三天,你们赶快通知他的亲戚朋友再来见他一面。另外,”赵主任顿了一下,拿出一张纸说,“这是病危通知书,你们也该给他准备后事了,免得到时措手不及。”
任淑芬:(彻底绝望地)我知道了,谢谢你,赵主任。我已经昨天告诉他父亲了,今天早上他从阳江过来,估计快到了。你先忙,我进去了。
任淑芬转身要走。电梯门开了,出来一位老者,精神矍烁,步履矫健。他一出电梯,看见任淑芬背影,就叫了一声“淑芬。”
任淑芬转回身,看见老者,眼泪簌簌地流下来:“爸爸,你来了。……进去看看青云吧。”
老人反过来安慰淑芬道,“我没事,你别哭,哪能那么快就不行了?说不定还有希望的。”
两人刚一走进屋里,胡青云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:“爸,你来啦。”声音嘶哑。
老人说:“听说你病得很重,我来看看你。今天怎么样?”
胡青云呻吟了一声,低声说,“唉,我觉得我撑不过两天了。”
老人说:“不要这么悲观!你还记得我家旁边小囡他妈妈吗?你去浦西看病的时候,她也在这边住院,医院一查,肝癌晚期,癌细胞都扩散了,大夫说她最多还能活两个星期。可现在怎么样?天天早上在江边炼功,活得很好啊!”
他追问父亲:“炼功?炼什么功?”
老人说:“法轮功啊。效果非常好。我啊,你知道原来有肩周炎,疼起来真是要命。你看我才炼了三礼拜,好了!”
胡青云问,“爸,你看我都这样了,法轮功还能治吗?”
老人道,“这可要看你的缘分了。法轮功啊,炼动作是次要的,主要是得修心性。里面的道理讲得非常好。我活了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好的道理。你现在动不了,炼不了功也没关系。今天,我把请来的一套李老师济南讲法的录音带都带来了。你听听吧,看看你自己想不想炼。”
任淑芬:爸,青云现在精神不太好,得多休息。等他过两天好点儿再说吧。
胡青云:(心里一动,想起昨夜自己向冥冥之中发出的渴望:我这次要是病好了,我就上山修道去,再不回来了,一定要把人生的究竟搞清楚。)没关系,淑芬,我想听。我现在就想听。
胡青云头带耳机,闭着眼睛听李洪志大师的讲座。刚刚听了开头十几分钟,任淑芬就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。
胡青云:(坚决地)不用,我能行。(暂停一下录音机)讲得真好。淑芬,你帮我看着点,如果一盘完了,你就帮我换下面的一盘。我不知道我还能挺多长时间,无论如何,我也要听完所有的录音带。(又打开录音机开始听)
任淑芬探询地看了一眼青云的父亲。
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,自语:“可能还是有缘,(高兴地)可能还是有缘呢!(对任淑芬说)淑芬,你别担心了,我看他康复大有希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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