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月1日
滚滚的铁流,震天的礼炮,高歌酣舞的文工团和五彩缤纷的礼花贯穿了一天的日程安排。俗艳的北京在喧嚣和吵闹中度过了50周年国庆。
第二天一早7点钟,我和璐璐就起身出了门。自从当局宣布法轮功是非法组织以后,我们全家人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轻松过。趁着国庆节放假期间,我提议全家到北京南边的戒台寺去看一看,顺便散一散心。学员中传说,戒台寺是李洪志先生在北京开始传法前住过的地方。
大街上冷冷清清,许多人仍然沉浸在梦乡之中。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。
“去丰台路口,”璐璐对司机说。
司机看了我们一眼,没有说话。我看到他一脸疲惫,好像头天一宿没睡的样子。
“您今儿够早的。”我跟司机搭着话儿,怕他开着车睡着了。
“没办法,公司要把车收回去了,趁着现在多挣一点是一点。”司机说。
“是吗?您这车看着还成啊,听着发动机声音也挺小。”我说。
“我这车是日机的,开了四年多了。您别看跑了30多万公里了,发动机一点毛病没有,我是5000公里准换一次机油和三滤。”
“买车时候花了多少?”
“14万多。”
“这两年本儿回来了吧?”
“刚回来。这不又要换了吗?公司觉得两箱的夏利不好看,都让换三箱的。”
“那这车公司买回去吗?”
“买也就是象征性的给几千块钱。新车都不卖个人了,公司租给我们开,一个月份儿钱5300。嗨,日子越过越难。汽油、养路费、份儿钱,什么都涨,就出租车价格不涨,还是一公里一块二。”
“出租车价格要涨了,老百姓就更坐不起了。”我说。
“没那事儿,真正长坐出租的有几个是老百姓啊?90%下车都要发票。涨不涨价跟他们根本就没关系,还经常让我发票多写点儿。”司机顿了一下, “他们是吃香喝辣,我们是累死累活。”
“您这算好的了,您看那下岗职工不比您惨多了。”璐璐安慰他说。
“那倒是。我大舅子在锦西,早就下岗了。原来厂子里一次性买断工龄给了两万块钱,就再也不管他们了。”
“真的?那他靠什么生活呀?” 璐璐问。
“摆地摊儿。卖点袜子,衬衫什么的。下岗的人多,摆地摊儿的人就多,根本也挣不着什么钱,对付着吃饭。生病看不起。这还不说,他有个儿子挺出息的,今年考到北京来上学,他根本没钱供他儿子。我老婆心好,现在我们替他供着。”
“我知道大学里有特困生助学金,您可以让他试试申请一下。”我说。
“比他困难的还有呢,根本轮不上他。国家经费也不往正地方投,你知道昨天国庆节一天造掉多少钱?”
“怎么也得几十亿吧。”我说。
“几十亿?”司机说,“你太小看老江了。昨天一天糟蹋1600亿!”
“真的?!”我吃惊地张大嘴巴,“不可能吧,三峡工程的预算也不过就是570亿,还是左研究右研究,后来不是人大还要表决,怎么花这么多钱老百姓一点都不知道?”
“让你知道,还不反了你了?我们公司有一司机,家里有个亲戚在北京市委,1600亿是他亲口跟我说的,错不了。您就想吧,这么多兵种的调动、训练,北京整个儿翻新了一遍,还得给这帮警察发奖金补助,得多少钱呢。北京算好的了,东北那边大国营厂子有几家现在还能开出工资来呀?下岗职工好几千万,吃饭都成问题,老江也不往心里去。”
“我觉得长安街本来就挺平的,重铺真是没有必要。这警察吧一年到头也没个节假日,这段时间也忙得他们够呛。”
“忙什,”司机说,“他们根本不干什么正事儿。前天晚上我白拉一活儿。俩河南的来北京出差的,从北京站拉到魏公村儿那儿的时候就让警察截住了。”
“截你们干嘛?”
“查证件呐。那俩人也倒霉,没带身份证,结果就被警察给拉走了。”
“遣送回去啦?”
“遣送算不错了。我估计给拉昌平去了,那儿有个地方叫牛栏山,”司机说“外地人没三证的,都拉那儿去砸石头。砸一天给5毛钱。攒够了路费就扔上闷罐子车拉走。”
“这忒过分了吧,人家也没犯法。”璐璐说。
“什幺法不法的,还不是老江面子要紧。”司机说。“昨儿你看电视了吧?”
“没太看,怎么了?”
“你注意没有,政治局七个常委站在天安门楼子上阅兵,别人都穿西服,就老江穿了身儿中山装。”
“那怎么了?”
“您没看仔细,老江里面穿的防弹衣,一直护到脖子那儿,这西服可不就没法儿穿了。”
“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,他那中山装看着里面是鼓鼓囊囊的。”
司机哼了一声,“老江怕死着呢。上台以后没干什么好事儿,得罪人太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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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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