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言语畅快,张云浩忽然一拍大腿,叫道:“啊哟,光顾着说话,竟然忘了正事了!”众人一愣,齐道:“是何正事?”“就是听大姐唱歌呀!”张云浩瞪着眼睛、一本正经道。众人相顾莞尔。上官敏俏脸一红,正待推辞,秦瑛却微笑道:“不错,不错!敏儿,你就来一个罢!”上官敏见秦瑛发话,不便再拒,便站起身来,口中谦道:“那敏儿就献丑了。”张云浩自告奋勇,问道:“大姐,你想唱甚么歌?我来帮你点。”说着,离开桌子,走到电视机旁,右手拿起卡拉OK点唱机的遥控器,左手打开了电视。上官敏侧头微微思索,道:“我向来不喜好流行歌曲,会唱的都是一些传统老歌。”张云浩摆手道:“不妨、不妨!大姐唱甚么都好听!”上官真一旁笑道:“还没听呢,就‘甚么都好听’,真会拍马屁!”众人又笑。上官敏想了想,道:“就唱一个日本民歌,名叫《北国之春》,如何?”“好!”众人齐道。张云浩一旁连连按着遥控器,只见电视机屏幕上,变换着影碟与歌曲的目录、名称及序号等等,不多时,便找到了《北国之春》这首曲目。张云浩右手拇指轻按,点击“确定键”,片刻,悠扬的音乐便在“望月阁”包房之内响起。上官敏轻启朱唇,按着音乐节拍,开始唱歌:“亭亭白桦,悠悠碧空,微微南来风。木兰花开山冈上,北国之春天,啊,北国之春已来临。”歌声高亢清亮,优美抒情。
一曲唱罢,掌声四起。张云浩更是拍得巴掌震天响,口中赞道:“好,好!大姐唱得就是好!”上官敏面上一红,谦道:“过奖了!”。秦瑛一旁亦频频点头,夸奖道:“敏儿到底是科班出身,一听就受过正规训练、根基扎实。”上官真旁边笑道:“可不是!伯母您还不知道,以前我没有来京城读书之时,时常在清晨听见大姐在家中的阳台之上吊嗓子练声,惹得好多男士在下面驻足观看哩!”张云浩瞪眼叫道:“呵哟,原来大姐早就是青春偶像!”忽然又连连摇头,口中叹道:“可惜,可惜!”众人一愣,伯衡问道:“云浩,惜从何来?”张云浩笑道:“可惜大姐不喜流行歌曲。不然,那还不早就是一位‘玉女歌星’!走到哪里,都是千人簇拥、万人空巷!到处都是追星族!呵呵、呵呵!”众人大笑。只听秦瑛又问上官敏道:“敏儿,如今你在中央音乐学院进修,想必更是大有收获罢?”上官敏点点头,道:“伯母说得是。”稍顿,又道:“与从前不同的是,往日我多倾向于苦练发声技巧,现在倒是更注重理论修养。”“哦?”上官真一旁奇道:“大姐,唱歌便是唱歌罢,难道还有甚么高深的理论么?”上官敏点点头,“嗯”的一声道:“我最近看了几本书,才知道唱歌背后,其实大有天地。”“是何天地,大姐快说来听听!”伯衡饶有兴趣道。
上官敏道:“歌唱艺术其实学问很深。《乐记・师乙篇》中,曾经讲述了师乙对唱歌之要求。所谓‘故歌者,上如抗,下如队,曲如折,止如槁木;倨中矩,勾中钩,累累乎端如贯珠。’《韩非子・外储说右上》,在谈到教授唱歌技法之时说道‘夫教歌者,使先呼而出之,其声几清徵者,乃教之,一曰,教歌者先揆以法:疾呼中宫,徐呼中徵,疾不中宫,徐不中徵,不可谓教。’”“嘻嘻,有意思!”上官真点头笑道。上官敏又道:“古人说‘歌以咏志’。这其中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哩!”“我最喜欢听故事,大姐,说上几个,让小妹长长见识!”上官真催促道。上官敏点点头,微笑道:“《列子・汤问》中,曾经记载当时韩国有一著名歌手,名叫韩娥。她有一次到齐国去,因为一时无钱吃饭,便在雍门卖唱,据说她的歌声‘余音绕梁,三日不绝’。当她低婉哀歌时,一里老幼皆“悲愁垂涕相对”;当其曼声长歌时,一里老幼皆“喜跃扑舞,弗能自禁”。
秦瑛这时开口道:“敏儿适才所言,倒是亦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。当年我的音乐老师曾经跟我说道:在春秋战国末期,有一位知名歌唱家叫秦青,当时名闻遐迩。一个叫薛谭的年轻人,慕名向其学唱。这薛谭刚刚略有进步便自以为大功告成,要求离去。秦青无奈,只得为其饯行。当送薛谭至郊外之时,秦青乃抚节悲歌一曲。其歌声宏亮美妙,‘声振林木,响揭行云’。薛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歌唱技术还相差甚远,于是决定继续向老师学下去,终身不离秦青。”张云浩听完,一旁笑道:“母亲,当年您的音乐老师为何跟您说起这些,是不是您那时也似薛谭一般,很是骄傲自满?”秦瑛向来溺爱张云浩,平日说话亦随便惯了。听张云浩这般没大没小地发问,秦瑛也不以为忤。只听秦瑛摇头道:“那倒不然。我向来知道‘艺无止境’的道理。只是想借此告诉你等,不管学习甚么,就譬如你等炼习那法轮功罢,都要一学到底,切不可半途而废。”伯衡点头赞道:“伯母真知灼见,所言极是。”
这时只听上官敏忽道:“且慢!方才大家只顾着让我献丑,却不知秦伯母才是真正的歌唱高手哩!”“对对对!”伯衡首先大声附和道:“伯母当年红遍军区歌舞团,连张伯父如此英雄,都一见钟情。嘻嘻!所谓机会难得、时不我待!今天少不得也要请伯母一展风采!”秦瑛摆手笑道:“你们这几个年轻人,是要看我老太婆出丑么?”众人连忙摇头,伯衡道:“伯母,我们可是真心实意的……”张云浩亦凑热闹,插言道:“母亲,既然大家如此盛情,您何妨牛刀小试、再战江湖!孩儿自己,也是许久没有听您一展歌喉哩。”
秦瑛眼见盛情难却,便起身笑道:“既如此,那好罢,我也来试它一试。”众人大喜,伯衡一旁问道:“伯母,您想唱个甚么歌儿?我来帮您找。”秦瑛微一沉吟,道:“伯母我年轻之时,正值苏联歌曲大行其道。虽然时光流逝、岁月无痕,可依然铭心刻骨。这样罢,我就唱一个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名歌--《喀秋莎》罢。”众人连连点头。伯衡手脚麻利地按着遥控器,片刻,已经找到了《喀秋莎》这支歌曲。秦瑛年轻之时,唱的乃是女中音。这时,秦瑛耳中听着这曾经熟悉的旋律,刹那间,只觉得昔日重来。当歌曲过门结束之后,秦瑛跟着音乐,纵声唱道:“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,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;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,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。”其声音于柔美欢快之中,又有几分激越高扬。曲终歌罢,众人沉默片刻,轰然叫好。上官敏由衷赞道:“伯母宝刀未老、敏儿甘拜下风!”上官真亦道:“伯母适才唱歌之时,声情并茂,容光焕发,仿佛时光倒流,再回从前!”张云浩一旁狡黠笑道:“嘿嘿,你们不知道罢,关于这首歌,还有个小秘密哩!”伯衡奇道:“是何秘密?”张云浩看了秦瑛一眼,见其并未阻止,便道:“这首《喀秋莎》,便是当年母亲与家父之定情歌曲!”众人“哦!”的一声,都是瞪大眼睛,面露惊诧之色。上官真一旁娇媚笑道:“哇,伯父伯母好浪漫喔!”
秦瑛轻掩嘴唇,摇头笑斥张云浩道:“就知道你这孩子口没遮拦、疯言疯语!”上官敏道:“伯母,难道云浩说得不是么?”秦瑛摇摇头,又点点头,悠悠叹道:“唉,真快呵!一晃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。当年,你张伯父还在野战军哩。想起来,那个时候,我们多年轻呵,便宛如你们如今一般,风华正茂、对生活无限憧憬!”说着,又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朦胧迷离,旧日的记忆在脑海之中翻腾,不知想起了甚么,秦瑛忽然红晕上脸,忙端起茶杯,喝了口水,悄悄掩饰。众人原本已是谈笑风生,待得上官敏、秦瑛先后引吭高歌完毕,众人更是兴致大涨。张云浩、上官真亦忙着点歌,准备自娱自乐。这时,上官敏忽然想起一事,转头看着伯衡问道:“对了,衡弟,有一件事情,大姐正想问你。”“哦,何事?大姐但问无妨、小弟知无不言。”伯衡笑道。上官敏问道:“你们京师大学堂最近可是要举办甚么文化艺术节么?”“咦?”伯衡十分惊讶,奇道:“确有此事!大姐,你消息好灵通呵!却不知从何而晓?”上官敏摇头笑道:“大姐亦是无意之中听说。我在中央音乐学院的进修班中,有一位声乐教授孙仲兴,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在京师大学堂念书的弟弟,前两天课间聊天时,随口问起。”伯衡搔搔头,纳闷道:“小弟仍是不明,这位孙教授是如何得知本校文化节之事?”上官敏笑道:“衡弟你有所不知,这孙教授乃是你们京师大学堂这次专门请的卡拉OK唱歌比赛的评委之一。”“噢,原来如此!”伯衡瞪大眼睛叫道。
上官敏又问:“你们卡拉OK比赛的预赛,不知定在何时?”伯衡道:“很快,便是下周一晚上。”“有比赛?甚么比赛,我也要去看!”旁边上官真耳尖,听见二人对话,连忙凑过脸来问道。伯衡笑道:“小妹就是爱看热闹!告诉你罢,是唱歌比赛。”“唱歌比赛?太好了!我最喜欢!大哥,是凭票入场的么?”上官真又问。“嗯。不过,”伯衡双手一摊,眉毛一皱,为难言道:“我手里只有系学生会给的一张票而已。”“无妨、无妨!”张云浩一旁摆手言道:“我回头去和裴彪、董海平二人索要几张便是。况且,伯衡这次帮了董海平这么一个大忙,不管要多少票,我想董部长都会痛快答应的!”“董部长,甚么董部长?哪个部的?”秦瑛奇怪问道。“哦,母亲误会了,”张云浩笑道:“不是国家部委的部。那董海平是京师大学堂学生工作部的部长,也就是个正处级而已,不是真正的甚么部长。”秦瑛“唔”地点点头。上官敏这时问道:“云浩,方才你说伯衡帮了董海平大忙,不知帮的甚么忙?”张云浩一笑,转头望着伯衡道:“这就要问问伯衡自己、我们这位‘燕园诗社’的大社长喽!”
伯衡见上官敏询问的目光扫视过来,遂笑笑道:“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。这董海平有个表妹,名叫朱媛媛,正在京师大学堂中文系读四年级。本次文化节中有一项活动是诗歌大赛,这朱媛媛亦投了稿。云浩受董海平、裴彪之委托,转告于我,请我关照关照、提携提携。”“哈哈,大哥作了甚么大官,现在竟然可以提携别人了?”上官真一旁开玩笑道。伯衡脸上一红,道:“小妹见笑了。其实也谈不上甚么提携,就是让我把朱媛媛的作品选拔推荐上去,作为本校诗歌大赛之优胜作品,去参加整个京城高校之‘世纪风’大文化艺术节,仅此而已。”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上官真等人点点头。
张云浩一旁插言道:“对了,敏姐、真真,你们打算去看唱歌比赛么?若想去,我回头去找董海平要票去。”转头又看着秦瑛,问道:“母亲,您对此有无兴趣?若有,孩儿一并再多要一张票。”秦瑛摆摆手,摇头笑道:“我就不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瞎搀和了。再说,你父亲下周一正好从长春出差回来。”张云浩点点头,不再勉强。上官真却扭着身子,叫道:“嗯,云浩,我想去的!”又拽着上官敏的手,笑道:“大姐,你也有兴趣,对吧?”上官敏抿嘴微笑道:“嗯,我倒确是希望借此机会,一睹京师大学堂学子之艺术风采,如果方便的话……”“方便,方便!”张云浩不假思索地挥挥手,接口道:“不就是两张票么,区区小事,何足道哉!敏姐、真真,届时我等在大学堂碰头便是!”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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